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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54張汧案件繼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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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54張汧案件繼續

沈如是胡亂撞了若幹日子。只知道了巡撫名姓。更多的還是在抓瞎兒。結果某日在太醫院參加聚餐活動時,陡然聽說了,天下還有“邸報”這種東西!

“所有官員的升遷,在上面都能查到?!”沈如是十分驚訝。

屋子裏大半的人都笑了。有個坐在她鄰座的年輕太醫藍洋笑著回答道:“不然呢?我朝疆域廣大,若沒有邸報,住在那靠近北夷南蠻的居民,如何感受朝廷教化?”

其實南蠻北夷們能不能被教化大家並不如何關心。可是官場上的人——哪怕是“官醫”呢,不關心朝政動態,那真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。

平日的來往,什麽地位有什麽樣的圈子。只有在邸報這樣的東西上,是高下一體誰能見到的。如果足夠心細,更可以窺測出最高層的意向計劃來。

沈如是聽說太醫院就存著歷年邸報。大喜之下茶館酒樓南堂都不去了。什麽時候都窩在太醫院裏,弄了個小本記人名。

最開始,沈如是只是在單純記錄江南的人名地名官名。後來稍一仔細的看下去,竟然覺得薄薄的一張紙,白字黑字,血淋淋的。

譬如摘抄出近年有關江南的一段:

“十五年郭洪稔任浙江總督……

十九年煥聞調任浙江巡撫……

二十一年冬郭洪稔彈劾煥聞低價向民間購買金器是貪汙大案……朝廷派欽差前來調查。煥聞辯解是郭洪稔最初提議造金飾物給朝廷,祝賀平定三藩。二人分頭收購金器。江南市場有人強迫以低價收買金器。

郭洪稔覆彈劾煥聞門人趙二勒索江南大小官吏……

二十二年春,貪汙案確認屬實。賜煥聞自盡。趙二絞刑。郭洪稔免職發配東北效力。查明被趙二勒索的十五官員免職。蓋其未能早揭發此事……

布政使張汧升任巡撫。”

…………

表面上,兩個大員一起做壞事。然後其中一個反悔了,把另一位給告了。可是在這背後呢?總督巡撫落馬,又有多少人牽涉其中!至少因為沒有揭發勒索他們的巡撫大人門房趙二,這一件事,就有十五官員就地免職!

沈如是對此甚至稍有印象。

似乎兒時某日聽母親說某大戶嫁娶,居然沒有陪送金首飾之類。現在想來……難道水災是在二十三年。當時的巡撫,就是這位張汧了。

那麽,水災後面,究竟,有沒有人為?

又向下看,突然一驚。禦史彈劾張汧貪汙,這居然是個最近的案子!

…………

楊暉這日看見了沈如是的紀錄小條。笑著說:“你也聽到啦?禦史彈劾巡撫的事情!”

沈如是點頭。好奇問:“你覺得結果會怎麽樣?”

楊暉嗤笑:“還能怎麽樣!肯定是不了了之了。

沈如是請教:“怎麽講?”

楊暉挺喜歡這個被人提問的態度的。就坐下來指點道:“我看你最近在看邸報,張汧的履歷你看到了?”

沈如是點頭:“好像是順治八年的進士,然後……”

楊暉搖頭笑:“那沒用!我是說……據說當年張汧做江南布政使的時候,是大學士梁清標和尚書熊一瀟保舉的。後來這一位升巡撫,保舉的人是戶部侍郎王遵訓,內閣學士盧琦以及大理寺丞任承擔。你可註意過了?”

沈如是還有些懵懂。

楊暉心說這位真是一點常識都沒有呀。也不知道怎麽長這麽大的。就又補充道:“像這樣的保舉,如果被舉薦的出了事情,那麽保舉人是會一起被牽連的……”

沈如是終於聽懂了。立時,激靈靈打了個寒顫。從來聽說“官官相護”。不走進這裏,哪裏知道什麽叫“官官相護”!

這是說如果誰想打倒張汧,同時還得打倒五個尚書學士。如果再算上這些人家的姻親……誰如果一下子得罪了這麽多人,是不想在京城混了麽?

…………

不想混的真有。

好像還不止一人。

乾清宮。

左都禦史開音布跪在地上。陳詞動作十分激烈:

“……那張汧,公然向屬下索賄,數額十分巨大。性質十分惡劣。”

玄燁面無表情。陳紫芝彈劾過一遍了,朕已經派人去查了。你們不依不饒的。這是想做什麽?

開音布陳詞繼續:“……那張汧,數年前在煥聞案中,見上司不義而不提醒。私心重,公心少,這人是個小人啊!”

玄燁有些不耐。當時很多人幫著保舉張汧。朕記得你當時什麽也沒說啊。現在翻舊賬倒得意了。究竟這是滿人裏比較出色的官員了。耐著性子繼續聽。

開音布聲音拔高:“……那張汧。他兒子在江南真是作威作福。收留了故友的一個新寡的女兒。對外說送到尼姑庵了,其實被他兒子收做小妾……”

玄燁開始整理桌子上的奏折。糾纏這種小節來彈劾,開音布的胸懷很成問題啊。對了,聽說他還大張旗鼓地領人去了一趟八大胡同,難道就是去調查這種隱私了?好笑!

開音布言語鑿鑿:“……那張汧,網羅了江南大半作為黨羽,狀極囂張。一手遮天……”

玄燁立時翻了臉。心說江南官員都是我親手選出來的。難道我用人,就個個不是黨爭,就是小人?就你開音布一人是個好的?

做禦史不阿附權貴是不錯的。可是,這見了人到處網羅罪名,影響和諧呢!

口中說:“行了!你跪安去!”語氣裏止不住地帶了幾分火氣。

開音布沒敢爭辯,退下。出門後,恰好遇到大阿哥與八阿哥結伴而來。

這兩位年紀相差雖然大,可是因為八阿哥養母是大阿哥親母的關系,大阿哥胤褆,也樂於提拔一下這個小兄弟。

開音布側身行禮。大阿哥昂首不理。八阿哥胤祀倒是笑著點頭回應。開音布心中想:“這位八阿哥,真是讓人覺得如沐春風!”

只是,在不引人註意的地方,他和大阿哥,輕輕交換了一個眼色。

…………

索額圖府上。

索額圖看著比幾個月前更操勞了許多。眼角的皺紋也深了不少,瞇著眼睛笑時,給人一種分外老奸巨猾的感覺。

索額圖這會兒可笑不出來。坐在他對面的幕僚,正在憑著記憶畫官場圖譜。某人某人是與太子親近一些的。某人某人是在大阿哥門下沖鋒陷陣的。某人某人原先態度暧昧時常示個好,這幾個月突然不茍言笑做事公允了的……情況大不妙啊!

其實這些東西,就是不畫出來,索額圖心中也是有些衡量的。只不過遠沒有這樣直觀,這樣……觸目驚心吶!

原因也不難猜。太子,儲君,被丟到蠻夷之地學蠻夷去了。能不能活著回來尚且兩說。就是能回來,身上也脫不了蠻夷痕跡了。自古以來,“天子坐明堂,諸侯守四方”。堂堂太子,讓打發到幾個月也到不了的黃毛國度裏去了。多少人心中猜想:難道是今上改了想法,這是對嫡子不滿,變相的流放?

就是能回來,就是繼續還是太子——那這父子分別幾年總是不錯的?情分,只怕就比不得那等守在跟前的嘍!多少人在心中把什麽劉邦愛幼子,劉徹改名“堯母門”之類的事情翻來覆去的想了幾遍。

其實人們心中而且還有一條,心照不宣。前些日子聽說宮中皇上身體微恙?如果皇上不當心給……太子卻不能及時趕不回來,哎呀,也不知道這祭了天的太子,會不會有上天來幫忙呢!

種種想法,大家都會思量。

眼見得,大阿哥門下人才豐饒了不少。就連三阿哥,四阿哥,也有了人奉承。官場不就是“人走茶涼”麽。就是只會吃睡的十五阿哥,看著都比那太子有帝王像啊!

索額圖如果不姓赫舍裏,沒準兒也這麽想了。可是他是太子母家。就是想另投門楣。也沒人敢用他。

太子什麽的,正統什麽的……也有人在暗地裏納悶,皇上難道老糊塗了?怎麽突然這樣誘惑我們?從龍之功這個魚餌好香呢。不吃?舍不得呀!

…………

“東翁!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啊!”索額圖對面的幕僚情深意切。喚醒了沈思的索額圖。

“再這樣下去,就是太子爺回來,朝中也沒有我們立足的地方了。他們既然敢對張汧大人下手——這還是封疆大吏呢。焉知有一日,會不會盯上了公相大人您啊!如果這樣,那,那,那只怕就是皇上,也不得不換太子了。”

索額圖一嘆:“我何嘗不知。老夫殘軀無所謂。可是太子仁義沒有過錯,豈能憑空就被小人離間!那日我送行太子到大沽港,太子也……”他發覺這似乎有怨懟之意,猛然住了聲。

半晌,又續道:“只是當日萬歲既然問了太子,那就是希望太子應承下來。太子豈能推給其他兄弟。兩難啊!”

幕僚不答。兩眼一閃一閃亮晶晶。

索額圖苦思一會。沒有好辦法。突然問道:“以你之見,當如何?”

那幕僚等的就是這一句。

頓時,精神抖擻了:“以卑職愚見。首先自然是張汧大人的案子。斷然不能讓心懷叵測的小人得逞。”這小人是哪位,二人都沒細說。不過能威脅到太子地位的……心照不宣,也只有大阿哥這個長子了。

太子身後有索額圖。大阿哥身後也有朝廷重臣。是一家姓納蘭的。大學士明珠。

那幕僚指點江山:“接下來,自然是犀利反擊。我們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。就卑職所知,廣東那位……也不甚清廉呀!”

他目光炯炯的盯著索額圖:“公相啊!太子不在,我方本應該蟄伏為上。然而像這樣被人欺到頭上的事情,如果不反擊,只怕天下都看輕了大人您啊。所以,應反擊,且一擊而中之後立刻遠退。向皇上示意我們沒有別的想法……”

索額圖打斷他的話:“江南之事,皇上已經派色楞額去了。以你之見,如何挽回?”

那幕僚胸有成竹:“色楞額大人聽說是出自安親王門下,或者公相可以拜訪……”

索額圖有點焦躁。搖頭反對道:“不妥。”

那幕僚一想,就知道自己這主意有點蠢。因為當年順治爺的一句話,當今皇上對安親王一直十分提防。索額圖除了是太子母家,還是大臣呢。主動向安親王靠攏,這是個什麽意思?

他眼神一轉,就有了替代的法子:“這樣的話,卑職以為,可以找一個職位不高的中間人來傳話。能辦成事情最好,就算辦不成……除掉也就是了!”

索額圖點頭:“先生的計策十分穩妥。就這麽辦。只是,這中間人……”

那幕僚笑了:“上天送了個最合適的人給大人!那寄住在大人家裏數月的沈如是沈太醫,您還記著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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